第99章 英国-VS世界第六
雷蒙·博耶尔,法国人，现今男单排名的世界第六名，也是现今男子球员中年龄最大的一位。
在苏舟的世界里,他们中国的乒乓球运动员，平均的退役年龄大概是二十八岁左右,甚至在二十五、六岁退役的也不是没有,这其中不乏中国人才济济，即使是球员退役，下面还有着数不清的新生小将等待穿上战袍、为国征战的原因。
而对于苏舟的世界里的外国球员来说，打到三十多岁的球员不算少见，打到三十五岁以上的则比较罕见，而如果一个球员,已经到了三十五岁以上还在坚持打球，并且世界排名还不低的话,就是当真罕见又值得人敬佩了。
在他的世界里,在苏舟初露头角,继而开始活跃的漫长十年中,并没有这样的一位老将恰好与他同在,这是让苏舟一直略感遗憾的一件事情，因为在他正式踏入国际舞台的一年前,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年龄高达三十九岁的老将宣布退役，苏舟和这位老将，仅仅差了一年的时间,却再也无法在正式的竞技战场上交手,而这位老将的世界排名，则稳定在了世界第六的前后。
——是的，没错,就和他眼前的这个雷蒙·博耶尔极为相似。
人嘛，总是下意识的觉得，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，没有尝试过的事情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遗憾，要是这遗憾再深一点，就干脆变成执念了。
粥粥万万没想到，他曾经的“遗憾”之一，竟然能在这个世界中得到满足。
场边。
那是属于德国队的乒乓球队服，以肃穆厚实的深黑打底，腰侧长红，金边镶绣。
尤利安·阿茨特来到了场边，他的第一场比赛是在十点三十分，和苏舟重合；第二场比赛则是在今天下午的四点钟，正好能趁着空闲，来观看这一场苏舟vs雷蒙的比赛。
同样是在下午的两点三十分，本和菲克都有着一场比赛，而没有单打赛事的洛夫，当然是选择了去看他的好搭档，因此只有尤利安一个人站在这里，先不说本，
菲克可是啧啧遗憾，他对这一场苏舟vs雷蒙的比赛很有兴趣，只可惜在时间上正好冲突。
而说到雷蒙这个人，他和尤利安可是刚刚交过手的，在上一站的意大利巡回赛，尤利安在男单1/4决赛上碰到了雷蒙·博耶尔，面对这位经验丰富、技术纯熟的老将，尤利安连输三局，又继而连追四局，打了一场漂亮的逆袭战，却无奈体力消耗过大，而四进二的半决赛又迫在眉睫，就在几个小时后，果不其然，尤利安最终憾败半决赛，大比分1：4不敌罗德里格斯，止步铜牌。
场内，苏舟和雷蒙已经站在了球台的两端。
尤利安的视线，沿着印刷着各式广告的隔离板，缓缓的扫视着站在这个长方形场地四周的人。
……其实也没什么熟悉的人，大多数都是世界排名二十开外的，小可爱冷傲的选择了不care。
而需要在意的几个……
——体型高大的俄罗斯人，世界排名高他一位的叶夫根尼·尼西，不过，尤利安猜测，俄罗斯人来看这场比赛的原因绝对不会是苏舟，叶夫曾经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，他最崇拜的球员就是老将雷蒙，并且立志像雷蒙一样，要长久的在乒坛占有一席之地，四十岁之前绝不退役！……而他现在只有二十四岁。
——还有那个穿着中国队队服的人………和苏舟在一起呆久了，对亚洲人的脸，尤利安也渐渐的有了些辨识感，这个身穿大红队服的人，好像不是在机场来接苏舟的那个队长………应该就是另一个单打球员？
——还有最后一个。
小可爱下意识的抿紧唇，褐色极浅的瞳孔中流露出浅浅的不悦。
——最后一个，隔着长方形场地的数米宽度，正好站在他的正对面，他至今还没有在大比分上赢过的老对手，行事轻佻的西班牙人，只有十九岁的罗德里格斯·雷耶斯。
罗德里格斯无疑也看到了他，却是极为敷衍的随意摆了摆手——是的，即使尤利安不太通情理，都觉得这个人真是敷衍极了！因为他根本就不去掩饰！
尤利安曾经觉
得，他对那些不如他的人已经够冷淡了，但起码他也应该比这个西班牙人要做的出色吧？
正这么想着，却见隔着一个场地之远的那个西班牙人，迈步朝他走了过来，不过十秒，就走到了尤利安的身前。
“哟。”有事想和尤利安聊聊的西班牙人，笑的随性，“阿茨特，特意来看我室友的比赛？”
小可爱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：“是我的室友，苏舟就住在我斜对面的房间，我们住在一起，不是你的室友。”
罗德里格斯：“………”讶异的眨眨眼睛，没想到阿茨特会在意这种事情…？
嘛，不重要，罗德里格斯的视线扫向场内，比赛还没开始，场中的两位主角正在进行赛前例行的练球，从这种练球中根本看不出什么。
西班牙人收回视线，又问：“怎么样，觉得谁会赢？”
虽然心中并不确定，但尤利安还是力挺自己的好友，毫不犹豫的说：“苏舟，他一定会赢。”
罗德里格斯饶有兴趣的笑了，焦糖色的眼眸如同染了甜腻的蜜一般。
这就是他的优势了，如果没有罗德里格斯与生俱来的外表条件，这样的笑出现在别人的身上，最可能出现的形容绝对是“像蛇一般的冷机质黏稠”，而不是“涂了蜜一般的甜腻”。
他的唇角带着些不屑——这次他至少做了一点掩饰：“你为什么这么觉得？只因为你上次连扳四局，反败为胜？”
这语气不讨喜，尤利安不说话，冷冷的看着他。
西班牙人投降似的耸了耸肩：“好吧，虽然没什么意义，也没什么彩头，我赌雷蒙赢吧。”他又顿了一会，他其实不太喜欢尤利安，这个至今还没有赢过他的家伙，要说原因的话………可能是因为他家的队长迭戈。
尤利安·阿茨特对于罗德里格斯来说，就是那所谓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就算尤利安的实力不如他，却整天被迭戈挂在嘴边，说什么“你看看德国队的那个尤利安·阿茨特”、“你看看人家那球员多省心”、“你看看人家那球员多自觉”、“
你看看你看看…”……
从十五岁听到十九岁，罗德里格斯的耳朵也是很难受了。
长此以往，不怪西班牙人下意识的就无法喜欢这个德国人。
但是他说雷蒙会赢的原因可不是这个：“你从来不看新闻？我没有别的意思，但你上次的胜利可不能代表什么，你们的赛事结束后，雷蒙当天就高烧了，可想而知，在和你对上的时候，他的状态根本就不怎么样。”
尤利安面色一白，他是真的不知道。
……小可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痛，如果苏舟在这里，一定会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告诉他，你这是感到了胜之不武。
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面色白了，不喜欢这个人的罗德里格斯反而觉得，突然间没那么讨厌他了。
西班牙人拽了拽他长到肩侧的卷发，微卷的发尾像是金色的海浪，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是蛮坏的。
而正如罗德里格斯所说的一样，不认识苏舟的人，压根觉得这场比赛的胜负毫无悬念；认识又喜欢苏舟的人，嘴上为他打气，心中却非常忐忑不安；而讨厌苏舟的人嘛，当然是觉得这签抽的真是太好了！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个法国老将是这么的可爱过！
但不管别人怎么想，赛场之上，苏舟的信念和目标可是只有一个——
赢！
赢过他！
终于，不断在场中左右交替的小球停住了。
裁判举起了手，示意练球的时间结束。
在裁判的示意下，两人交换了球拍，互相检查。
裁判则将练球用的乒乓球拿回，等待着两人检查完毕，然后进行猜球。
“没有任何问题。”这只是惯例上的检查，一般来说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，苏舟小心的将球拍递还给这位三十六岁的老将，态度非常恭敬。
可以说，和一位这样的老将，在正式的职业赛事上对垒，真的是一件苏舟渴望了许多年，甚至在梦中还梦到过的景象。
硬要说原因的话………其实也没什么原因，就是一种变相的执念了。
雷蒙是一名法国
人，三十六岁的法国人。
在历史的长河中，逐渐褪去了高卢人特有的外貌，他有着与大多数现代的法国人相同的外貌特征，肤色白皙，瞳孔是浅灰色的，发色则是和亚洲人一般浓郁的黑，但长度却并不是很短——准确来说，是浪漫的法国男人选择了偏向一侧的刘海，而并不是完全不需要打理的板寸。
他用着黑色的极细发卡，将可能会碍事的发丝全部卡在了脑后，露出了他饱满的额头与整张面颊，他脸部的轮廓并不是西班牙人那般的鲜明深邃，但岁月仍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。
和大多数白种人一样，他有着较为亚洲人而言更为年长的外貌，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面露疲态，就算他的外貌不再年轻，但只要你注视着他的眼睛——
他浅灰色的眼眸是始终平静，却又并非冷然无波的，像是和煦的午后，晒着微暖的艳阳，坐在绿植茂密的自家后院中，徐徐的品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，一享宁静，静待安好。
这是一股独特的韵味，是只有真正历经数十年的长辈才能拥有的岁月沉淀感，是苏舟不曾拥有的，也是现在的奥古斯特还没有拥有的。
简单来说，就是身材并不粗壮的美大叔啦！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！这种眼神真的是太迷人啦！完全就是苏舟想象憧憬中的“乒坛老前辈”会拥有的眼神！看的苏舟心中颤颤，特别手痒。
……噫，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好的属性一样。
而单从身材方面来说，这位法国老将，应该跟他的舅舅陈清凡是一挂的。
在苏舟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位乒坛老将时，雷蒙同时也在看着这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小将。
他用母语对苏舟说了几句——
粥粥摇摇头，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。
于是美大叔再启开唇，腔调略怪，声音贼好听，低音炮的那种。
“为什么人们都在说英语呢？”他先是玩笑般的说了一句，又道，“苏舟，你的舅舅还好吗？”
粥粥愣：“你认识
我舅舅…？”
雷蒙摇头笑了两声，浅灰色的眸中追忆着说：“你果然对乒坛的事情不怎么了解………陈他只比我大几岁，时代不同了，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，而陈和我……”三十六岁的男人顿了一下，闭上了那双平静的眸子，“…陈和我，我们当初是同一个时代的人…………他现在是教练吧？他退役的太早了，我还站在赛场上呢。”
说罢，雷蒙将苏舟的球拍，递回到了中国男孩的手中，然后指了指正在盯着他们的裁判，道：“赛后我们可以聊聊，如果你不介意，我很想了解一下陈退役之后的生活，可惜当初我们没有交换任何的联系方式………现在，让我们开始比赛吧，裁判可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。”
美大叔可以说是非常的有风度了，弄得苏舟下意识的也跟着有风度了起来。
然而粥粥正想跟风的也风度一把，美大叔就放狠话了。
“陈和我之间的比赛有输有赢，但最差的时候，在五局三胜的比赛里，也能从我的手中拿到一局的胜利——你是他的亲人，应该不会还不如他吧？”
苏舟：“………”风度个鬼啦！这才是正常的赛前气氛！
苏舟撸袖子——不，没袖子——苏舟甩甩手腕，见法国人跟自己的舅舅有旧，也分外坦诚的说。
“可能你不相信，但这个世界的我，在一开始，会选择打乒乓球的原因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舅舅失望，我希望他能露出开心的、雀跃的、自豪的表情。”
“而现在——”
早在午餐的时间，中国方面的体育记者和因故迟到的教练，就已经来到了伦敦中心体育馆。
中国队的教练来了之后，急匆匆的跑向组委会坐在的位置，苏舟还没有跟他有很多的交流。
而现在？
……现在就是最好的的时候了，作为一切的开始。
对着中国的体育媒体所在的位置，苏舟刻意的看向那里。
他弯起眉梢，扯开嘴角，或许是因为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吧，他黑色的眸底仿佛流动着璀璨的流
光。
摄像心有所感，立马拉了个近镜头，收音器无法收到苏舟的声音，距离太远了，但是摄像只是想努力的弄清楚苏舟的口型。
同一时间，中国，陈清凡的公寓中。
今天是周六，他早早的就守在了自己的笔电前，等着伦敦站的开幕与比赛！
盯着屏幕，年过四十岁的男人忽然怔住。
他的唇角不受控制，擅自任性的抬了起来，他的眼睛也开始调皮，让他不得不用手背暂时的遮住双眼。
“这孩子……”陈清凡喃喃道，忍不住的笑着。
——舅舅，看着我吧，这场比赛送给你。
过了好一会，直到笔电中传来了那无比熟悉的“乒乓”声，陈清凡略有湿润了的手背，才从他的双眼处移开。
中国少年组的乒乓球教练，从手旁的纸抽中抽出了一张，木浆制成的柔软擦过他的眼角。
陈清凡定下神，认真的看着转播中已经开始进行的比赛。
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了苏舟的对手——比他小五岁的雷蒙·博耶尔。
陈清凡不由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。
球台的左边，是他的外甥，极为幼小的新生代乒乓球运动员。
球台的左边，是他的……老对手，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，在同一个时期征战四方，然而，在他已经退役了十年之后，这个法国人………却仍然活跃在乒坛的舞台上。
“…仿佛是跨越了两个时代的一场比赛……”陈清凡握了握自己拿拍的右手，喃喃着。
场内。
两人猜完了球，苏舟的运气略差一筹，雷蒙猜对了，选择了球权先发，而苏舟则干脆的选择了在刚才练球时他所站立的半场。
五局三胜，第一局。
奥古斯特提过，雷蒙的反手拧拉尤为出色，其攻击力与爆发力，甚至远远超过男人的正手拉球。
而这一点，似乎不仅仅体现在拉球上。
雷蒙的球权，男人半曲着膝盖，拿拍的右手的手背朝上，黑色的胶皮放在了左耳的位置——这样的发球姿势，并不是最常见的
正手发球。
正手发球，顾名思义，便是用着进行正手击球的那面胶皮来发球，通常是左手托球，高高抛起，球拍的初始位置大约在人的右耳侧，继而对准下落的白色小球进行不同程度的下切与搓抹，以发出不同类型的旋转球。
反手发球则正好与正手发球相反，是用着反手击球的那面胶皮来发球，与反手搓球的姿势极为相似，而反手发球的侧旋——无论是侧上旋还是侧下旋，通常都极为出色。
然而，通常来说，在职业赛事上，采用正手发球的人占了绝大多数，正手的力度一般要比反手大，在旋转和落点等方面都能控制的更为出色，也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。
但雷蒙却恰好相反！
在赛前的这几天里，苏舟专门找了不少雷蒙的比赛，却发现奥古斯特的评价已经很是委婉了，什么反手拉球尤为出色，这个人几乎是个100的反手狂魔，甚至在已经跨过中线的正手位的位置——当然，球的不能太极端——也能用反手回出极为漂亮的球！
男人不是不会用正手，视频回放中的几板子正手拉球也很出色，如奥古斯特所说，这是一个经验老道、各方面技术都很全面的老将，法国人的正手拉球挑不出半点毛病，却始终缺少几分反手拧拉时的狠劲和惊艳感。
……就好像，雷蒙下意识的喜欢用反手，并且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坚持一般。
比赛开始！
雷蒙的球权，反手发球第一球！
苏舟紧紧的盯着男人球拍摩擦的方向——
雷蒙反手下切发球！
——是侧上旋！
乒！
乓！
乒乓球接连弹过雷蒙与苏舟所在的半台。
侧上旋！不出台！反手位落点！
靠网太近，拉不起来，苏舟左前跨步，伸出球拍反手一抹，将球拍先挑再压，重点是要狠狠的压住，直接挑压回去！
然而这一次发球的旋转，却远远超乎苏舟的想象。
挑打既成，球没有直接接飞，但是飞回去的高度却不低，落点大概正好在中线的位置！
那头，雷蒙
浅灰色的眸中平静，他看着朝他不高不低飞来的白色小球，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一切——
是的，没错，他是上一代的球员，是上一个世纪的“遗物”，那些他最最熟悉的面孔们，早已经全都离开了这个需要正面较量的舞台。
和这一代苦练技术还不同，他和陈清凡的那一代人，由于乒乓球的发展还没有到达一个足够成熟的阶段，他们重视技术相持，对发球的重视却也只高不低！
侧上旋球，对手接球出台——
侧上旋球，对手回球偏高——
对于雷蒙来说，这就是他历经了二十余年的事情，像是机械固有的指示程序，将变化灵活的乒乓球，在特有的“套路”内，控制出了一模一样的模样。
在职业赛事里，如果你连发球都接不好，赶紧回家歇歇吧。
——然而，对于现今的乒坛来说，有一个例外，便是雷蒙·博耶尔，这位从上个世纪残留下来了，至今还活跃在乒坛赛场上的唯一的时代证明。
直接无法接到他的发球？——洗洗睡吧，别参加国际职业赛事了。
无法接好他的发球？回球的质量极其低？——哦，正常的，毕竟是那个老古董的法国人嘛。
他已经站在了那里，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，就如同他已经历经过的二十年一样。
浅灰色的眼眸，平静的看向朝他飞来的小球。
乒乓球落在了中线，然后弹飞出台，却也并不是很远——
台内小球！旋转不强！
黑色的胶皮就像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食人草，静候佳音已久，只等着那个白色的小球扑进它的怀中，然后——
雷蒙的肘关节抬的极高，手腕内曲到了最大的角度，球拍甚至一度从小臂的下方越过了他的小臂，男人的肘关节、前臂和手腕，都弯成了一个s形！
乒！
弯曲成s形的右臂迅速归位！带动着乒乓球的侧面，将球以子弹一样的爆发力道回击了过去！
反手侧拧！
不像爆冲弧圈球那样，几乎带动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，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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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苏舟的世界里,他们中国的乒乓球运动员，平均的退役年龄大概是二十八岁左右,甚至在二十五、六岁退役的也不是没有,这其中不乏中国人才济济，即使是球员退役，下面还有着数不清的新生小将等待穿上战袍、为国征战的原因。
而对于苏舟的世界里的外国球员来说，打到三十多岁的球员不算少见，打到三十五岁以上的则比较罕见，而如果一个球员,已经到了三十五岁以上还在坚持打球，并且世界排名还不低的话,就是当真罕见又值得人敬佩了。
在他的世界里,在苏舟初露头角,继而开始活跃的漫长十年中,并没有这样的一位老将恰好与他同在,这是让苏舟一直略感遗憾的一件事情，因为在他正式踏入国际舞台的一年前,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年龄高达三十九岁的老将宣布退役，苏舟和这位老将，仅仅差了一年的时间,却再也无法在正式的竞技战场上交手,而这位老将的世界排名，则稳定在了世界第六的前后。
——是的，没错,就和他眼前的这个雷蒙·博耶尔极为相似。
人嘛，总是下意识的觉得，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，没有尝试过的事情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遗憾，要是这遗憾再深一点，就干脆变成执念了。
粥粥万万没想到，他曾经的“遗憾”之一，竟然能在这个世界中得到满足。
场边。
那是属于德国队的乒乓球队服，以肃穆厚实的深黑打底，腰侧长红，金边镶绣。
尤利安·阿茨特来到了场边，他的第一场比赛是在十点三十分，和苏舟重合；第二场比赛则是在今天下午的四点钟，正好能趁着空闲，来观看这一场苏舟vs雷蒙的比赛。
同样是在下午的两点三十分，本和菲克都有着一场比赛，而没有单打赛事的洛夫，当然是选择了去看他的好搭档，因此只有尤利安一个人站在这里，先不说本，
菲克可是啧啧遗憾，他对这一场苏舟vs雷蒙的比赛很有兴趣，只可惜在时间上正好冲突。
而说到雷蒙这个人，他和尤利安可是刚刚交过手的，在上一站的意大利巡回赛，尤利安在男单1/4决赛上碰到了雷蒙·博耶尔，面对这位经验丰富、技术纯熟的老将，尤利安连输三局，又继而连追四局，打了一场漂亮的逆袭战，却无奈体力消耗过大，而四进二的半决赛又迫在眉睫，就在几个小时后，果不其然，尤利安最终憾败半决赛，大比分1：4不敌罗德里格斯，止步铜牌。
场内，苏舟和雷蒙已经站在了球台的两端。
尤利安的视线，沿着印刷着各式广告的隔离板，缓缓的扫视着站在这个长方形场地四周的人。
……其实也没什么熟悉的人，大多数都是世界排名二十开外的，小可爱冷傲的选择了不care。
而需要在意的几个……
——体型高大的俄罗斯人，世界排名高他一位的叶夫根尼·尼西，不过，尤利安猜测，俄罗斯人来看这场比赛的原因绝对不会是苏舟，叶夫曾经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，他最崇拜的球员就是老将雷蒙，并且立志像雷蒙一样，要长久的在乒坛占有一席之地，四十岁之前绝不退役！……而他现在只有二十四岁。
——还有那个穿着中国队队服的人………和苏舟在一起呆久了，对亚洲人的脸，尤利安也渐渐的有了些辨识感，这个身穿大红队服的人，好像不是在机场来接苏舟的那个队长………应该就是另一个单打球员？
——还有最后一个。
小可爱下意识的抿紧唇，褐色极浅的瞳孔中流露出浅浅的不悦。
——最后一个，隔着长方形场地的数米宽度，正好站在他的正对面，他至今还没有在大比分上赢过的老对手，行事轻佻的西班牙人，只有十九岁的罗德里格斯·雷耶斯。
罗德里格斯无疑也看到了他，却是极为敷衍的随意摆了摆手——是的，即使尤利安不太通情理，都觉得这个人真是敷衍极了！因为他根本就不去掩饰！
尤利安曾经觉
得，他对那些不如他的人已经够冷淡了，但起码他也应该比这个西班牙人要做的出色吧？
正这么想着，却见隔着一个场地之远的那个西班牙人，迈步朝他走了过来，不过十秒，就走到了尤利安的身前。
“哟。”有事想和尤利安聊聊的西班牙人，笑的随性，“阿茨特，特意来看我室友的比赛？”
小可爱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：“是我的室友，苏舟就住在我斜对面的房间，我们住在一起，不是你的室友。”
罗德里格斯：“………”讶异的眨眨眼睛，没想到阿茨特会在意这种事情…？
嘛，不重要，罗德里格斯的视线扫向场内，比赛还没开始，场中的两位主角正在进行赛前例行的练球，从这种练球中根本看不出什么。
西班牙人收回视线，又问：“怎么样，觉得谁会赢？”
虽然心中并不确定，但尤利安还是力挺自己的好友，毫不犹豫的说：“苏舟，他一定会赢。”
罗德里格斯饶有兴趣的笑了，焦糖色的眼眸如同染了甜腻的蜜一般。
这就是他的优势了，如果没有罗德里格斯与生俱来的外表条件，这样的笑出现在别人的身上，最可能出现的形容绝对是“像蛇一般的冷机质黏稠”，而不是“涂了蜜一般的甜腻”。
他的唇角带着些不屑——这次他至少做了一点掩饰：“你为什么这么觉得？只因为你上次连扳四局，反败为胜？”
这语气不讨喜，尤利安不说话，冷冷的看着他。
西班牙人投降似的耸了耸肩：“好吧，虽然没什么意义，也没什么彩头，我赌雷蒙赢吧。”他又顿了一会，他其实不太喜欢尤利安，这个至今还没有赢过他的家伙，要说原因的话………可能是因为他家的队长迭戈。
尤利安·阿茨特对于罗德里格斯来说，就是那所谓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就算尤利安的实力不如他，却整天被迭戈挂在嘴边，说什么“你看看德国队的那个尤利安·阿茨特”、“你看看人家那球员多省心”、“你看看人家那球员多自觉”、“
你看看你看看…”……
从十五岁听到十九岁，罗德里格斯的耳朵也是很难受了。
长此以往，不怪西班牙人下意识的就无法喜欢这个德国人。
但是他说雷蒙会赢的原因可不是这个：“你从来不看新闻？我没有别的意思，但你上次的胜利可不能代表什么，你们的赛事结束后，雷蒙当天就高烧了，可想而知，在和你对上的时候，他的状态根本就不怎么样。”
尤利安面色一白，他是真的不知道。
……小可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痛，如果苏舟在这里，一定会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告诉他，你这是感到了胜之不武。
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面色白了，不喜欢这个人的罗德里格斯反而觉得，突然间没那么讨厌他了。
西班牙人拽了拽他长到肩侧的卷发，微卷的发尾像是金色的海浪，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是蛮坏的。
而正如罗德里格斯所说的一样，不认识苏舟的人，压根觉得这场比赛的胜负毫无悬念；认识又喜欢苏舟的人，嘴上为他打气，心中却非常忐忑不安；而讨厌苏舟的人嘛，当然是觉得这签抽的真是太好了！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个法国老将是这么的可爱过！
但不管别人怎么想，赛场之上，苏舟的信念和目标可是只有一个——
赢！
赢过他！
终于，不断在场中左右交替的小球停住了。
裁判举起了手，示意练球的时间结束。
在裁判的示意下，两人交换了球拍，互相检查。
裁判则将练球用的乒乓球拿回，等待着两人检查完毕，然后进行猜球。
“没有任何问题。”这只是惯例上的检查，一般来说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，苏舟小心的将球拍递还给这位三十六岁的老将，态度非常恭敬。
可以说，和一位这样的老将，在正式的职业赛事上对垒，真的是一件苏舟渴望了许多年，甚至在梦中还梦到过的景象。
硬要说原因的话………其实也没什么原因，就是一种变相的执念了。
雷蒙是一名法国
人，三十六岁的法国人。
在历史的长河中，逐渐褪去了高卢人特有的外貌，他有着与大多数现代的法国人相同的外貌特征，肤色白皙，瞳孔是浅灰色的，发色则是和亚洲人一般浓郁的黑，但长度却并不是很短——准确来说，是浪漫的法国男人选择了偏向一侧的刘海，而并不是完全不需要打理的板寸。
他用着黑色的极细发卡，将可能会碍事的发丝全部卡在了脑后，露出了他饱满的额头与整张面颊，他脸部的轮廓并不是西班牙人那般的鲜明深邃，但岁月仍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。
和大多数白种人一样，他有着较为亚洲人而言更为年长的外貌，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面露疲态，就算他的外貌不再年轻，但只要你注视着他的眼睛——
他浅灰色的眼眸是始终平静，却又并非冷然无波的，像是和煦的午后，晒着微暖的艳阳，坐在绿植茂密的自家后院中，徐徐的品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，一享宁静，静待安好。
这是一股独特的韵味，是只有真正历经数十年的长辈才能拥有的岁月沉淀感，是苏舟不曾拥有的，也是现在的奥古斯特还没有拥有的。
简单来说，就是身材并不粗壮的美大叔啦！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！这种眼神真的是太迷人啦！完全就是苏舟想象憧憬中的“乒坛老前辈”会拥有的眼神！看的苏舟心中颤颤，特别手痒。
……噫，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好的属性一样。
而单从身材方面来说，这位法国老将，应该跟他的舅舅陈清凡是一挂的。
在苏舟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位乒坛老将时，雷蒙同时也在看着这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小将。
他用母语对苏舟说了几句——
粥粥摇摇头，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。
于是美大叔再启开唇，腔调略怪，声音贼好听，低音炮的那种。
“为什么人们都在说英语呢？”他先是玩笑般的说了一句，又道，“苏舟，你的舅舅还好吗？”
粥粥愣：“你认识
我舅舅…？”
雷蒙摇头笑了两声，浅灰色的眸中追忆着说：“你果然对乒坛的事情不怎么了解………陈他只比我大几岁，时代不同了，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，而陈和我……”三十六岁的男人顿了一下，闭上了那双平静的眸子，“…陈和我，我们当初是同一个时代的人…………他现在是教练吧？他退役的太早了，我还站在赛场上呢。”
说罢，雷蒙将苏舟的球拍，递回到了中国男孩的手中，然后指了指正在盯着他们的裁判，道：“赛后我们可以聊聊，如果你不介意，我很想了解一下陈退役之后的生活，可惜当初我们没有交换任何的联系方式………现在，让我们开始比赛吧，裁判可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。”
美大叔可以说是非常的有风度了，弄得苏舟下意识的也跟着有风度了起来。
然而粥粥正想跟风的也风度一把，美大叔就放狠话了。
“陈和我之间的比赛有输有赢，但最差的时候，在五局三胜的比赛里，也能从我的手中拿到一局的胜利——你是他的亲人，应该不会还不如他吧？”
苏舟：“………”风度个鬼啦！这才是正常的赛前气氛！
苏舟撸袖子——不，没袖子——苏舟甩甩手腕，见法国人跟自己的舅舅有旧，也分外坦诚的说。
“可能你不相信，但这个世界的我，在一开始，会选择打乒乓球的原因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舅舅失望，我希望他能露出开心的、雀跃的、自豪的表情。”
“而现在——”
早在午餐的时间，中国方面的体育记者和因故迟到的教练，就已经来到了伦敦中心体育馆。
中国队的教练来了之后，急匆匆的跑向组委会坐在的位置，苏舟还没有跟他有很多的交流。
而现在？
……现在就是最好的的时候了，作为一切的开始。
对着中国的体育媒体所在的位置，苏舟刻意的看向那里。
他弯起眉梢，扯开嘴角，或许是因为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吧，他黑色的眸底仿佛流动着璀璨的流
光。
摄像心有所感，立马拉了个近镜头，收音器无法收到苏舟的声音，距离太远了，但是摄像只是想努力的弄清楚苏舟的口型。
同一时间，中国，陈清凡的公寓中。
今天是周六，他早早的就守在了自己的笔电前，等着伦敦站的开幕与比赛！
盯着屏幕，年过四十岁的男人忽然怔住。
他的唇角不受控制，擅自任性的抬了起来，他的眼睛也开始调皮，让他不得不用手背暂时的遮住双眼。
“这孩子……”陈清凡喃喃道，忍不住的笑着。
——舅舅，看着我吧，这场比赛送给你。
过了好一会，直到笔电中传来了那无比熟悉的“乒乓”声，陈清凡略有湿润了的手背，才从他的双眼处移开。
中国少年组的乒乓球教练，从手旁的纸抽中抽出了一张，木浆制成的柔软擦过他的眼角。
陈清凡定下神，认真的看着转播中已经开始进行的比赛。
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了苏舟的对手——比他小五岁的雷蒙·博耶尔。
陈清凡不由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。
球台的左边，是他的外甥，极为幼小的新生代乒乓球运动员。
球台的左边，是他的……老对手，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，在同一个时期征战四方，然而，在他已经退役了十年之后，这个法国人………却仍然活跃在乒坛的舞台上。
“…仿佛是跨越了两个时代的一场比赛……”陈清凡握了握自己拿拍的右手，喃喃着。
场内。
两人猜完了球，苏舟的运气略差一筹，雷蒙猜对了，选择了球权先发，而苏舟则干脆的选择了在刚才练球时他所站立的半场。
五局三胜，第一局。
奥古斯特提过，雷蒙的反手拧拉尤为出色，其攻击力与爆发力，甚至远远超过男人的正手拉球。
而这一点，似乎不仅仅体现在拉球上。
雷蒙的球权，男人半曲着膝盖，拿拍的右手的手背朝上，黑色的胶皮放在了左耳的位置——这样的发球姿势，并不是最常见的
正手发球。
正手发球，顾名思义，便是用着进行正手击球的那面胶皮来发球，通常是左手托球，高高抛起，球拍的初始位置大约在人的右耳侧，继而对准下落的白色小球进行不同程度的下切与搓抹，以发出不同类型的旋转球。
反手发球则正好与正手发球相反，是用着反手击球的那面胶皮来发球，与反手搓球的姿势极为相似，而反手发球的侧旋——无论是侧上旋还是侧下旋，通常都极为出色。
然而，通常来说，在职业赛事上，采用正手发球的人占了绝大多数，正手的力度一般要比反手大，在旋转和落点等方面都能控制的更为出色，也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。
但雷蒙却恰好相反！
在赛前的这几天里，苏舟专门找了不少雷蒙的比赛，却发现奥古斯特的评价已经很是委婉了，什么反手拉球尤为出色，这个人几乎是个100的反手狂魔，甚至在已经跨过中线的正手位的位置——当然，球的不能太极端——也能用反手回出极为漂亮的球！
男人不是不会用正手，视频回放中的几板子正手拉球也很出色，如奥古斯特所说，这是一个经验老道、各方面技术都很全面的老将，法国人的正手拉球挑不出半点毛病，却始终缺少几分反手拧拉时的狠劲和惊艳感。
……就好像，雷蒙下意识的喜欢用反手，并且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坚持一般。
比赛开始！
雷蒙的球权，反手发球第一球！
苏舟紧紧的盯着男人球拍摩擦的方向——
雷蒙反手下切发球！
——是侧上旋！
乒！
乓！
乒乓球接连弹过雷蒙与苏舟所在的半台。
侧上旋！不出台！反手位落点！
靠网太近，拉不起来，苏舟左前跨步，伸出球拍反手一抹，将球拍先挑再压，重点是要狠狠的压住，直接挑压回去！
然而这一次发球的旋转，却远远超乎苏舟的想象。
挑打既成，球没有直接接飞，但是飞回去的高度却不低，落点大概正好在中线的位置！
那头，雷蒙
浅灰色的眸中平静，他看着朝他不高不低飞来的白色小球，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一切——
是的，没错，他是上一代的球员，是上一个世纪的“遗物”，那些他最最熟悉的面孔们，早已经全都离开了这个需要正面较量的舞台。
和这一代苦练技术还不同，他和陈清凡的那一代人，由于乒乓球的发展还没有到达一个足够成熟的阶段，他们重视技术相持，对发球的重视却也只高不低！
侧上旋球，对手接球出台——
侧上旋球，对手回球偏高——
对于雷蒙来说，这就是他历经了二十余年的事情，像是机械固有的指示程序，将变化灵活的乒乓球，在特有的“套路”内，控制出了一模一样的模样。
在职业赛事里，如果你连发球都接不好，赶紧回家歇歇吧。
——然而，对于现今的乒坛来说，有一个例外，便是雷蒙·博耶尔，这位从上个世纪残留下来了，至今还活跃在乒坛赛场上的唯一的时代证明。
直接无法接到他的发球？——洗洗睡吧，别参加国际职业赛事了。
无法接好他的发球？回球的质量极其低？——哦，正常的，毕竟是那个老古董的法国人嘛。
他已经站在了那里，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，就如同他已经历经过的二十年一样。
浅灰色的眼眸，平静的看向朝他飞来的小球。
乒乓球落在了中线，然后弹飞出台，却也并不是很远——
台内小球！旋转不强！
黑色的胶皮就像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食人草，静候佳音已久，只等着那个白色的小球扑进它的怀中，然后——
雷蒙的肘关节抬的极高，手腕内曲到了最大的角度，球拍甚至一度从小臂的下方越过了他的小臂，男人的肘关节、前臂和手腕，都弯成了一个s形！
乒！
弯曲成s形的右臂迅速归位！带动着乒乓球的侧面，将球以子弹一样的爆发力道回击了过去！
反手侧拧！
不像爆冲弧圈球那样，几乎带动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，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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